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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五百九十一章:西夏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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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弱者的悲哀,就在于你完全无法主宰自己的命运,你的所有行动,都会受到现实的煎迫,而在很多时候,不得不作出与本心相违背的决定。

    而弱国,则比弱者还要更惨一些。

    因为匹夫一怒,还能血溅五步,还能困兽犹斗,最多不过是送一条命而已,还可以高喊二十年后,老子又是一条好汉。

    但弱国却不能任性,因为一个错误的政策,不但能让己身身死族灭,还会连带着跟着你的臣下、百姓们一齐遭殃。

    而如果这个弱国被夹在两强之间的话,那就可以称之为惨不忍睹了。

    因为你偏向这一个,那一个要搞你。

    你投向那一个,这一个不会饶你。

    而在两才之间搞平衡,夹缝里求生存,又需要高超的技巧,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做到这一点的。

    特别是当两个大国的其中一个有些二不挂五的话。

    赵宋的君王,恰恰便是这样的一个自视甚高其实腹中空的家伙。

    不但把自己玩完了,还连累得现在西军也有覆灭之危。

    当然,西军现在还没有这么惨。

    因为现在对他有现实威胁的其实只有一个国家,那就是辽国。原本相对于他而言的宋国,现在已经把自己玩脱了,江宁的新宋,现在还忙于与刘豫曲珍这些家伙纠缠,什么与辽国争雄,那还不知是多少年后的事情。

    但宋国这场几乎灭国的失败,对于西军来说,也不是一件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情。

    唇亡齿寒。

    没有了宋国这个牵制,西军便成为了辽人的下一个目标。

    纵然西军曾在眩雷寨大败由萧思温统带的辽军,但那一战,也让西军伤筋动骨,为此还不得不放弃了黑山以北的大片土地,数座城池。

    这样的胜利,再来几次,西军便可以宣告灭亡了。

    但也是这一战,让辽国人再一次见识了西军的强悍。这家伙壳儿太硬,一口咬下去,很有可能嗑掉几枚牙齿。

    所以,如果能兵不血刃地解决掉这个麻烦,那自然是辽国的大幸。

    所以,才有了孙淳的这一场西北之行。

    孙淳,不仅是承天皇太后的心腹,如今辽国朝堂上的新贵,更重要的,他家也算是萧氏的家臣,那个对于天下人来说是秘辛的事情,他则是一清二楚。

    “见过大公子!”总管府后堂,孙淳大礼参拜,行的却是家臣礼节。

    “我记得你!”请了孙淳坐下,萧定不由感慨万分。现在此人是辽国吏部侍郎,虽然为左贰,实际上却手握大权,吏部尚书倒是一个位高年也高的契丹老贵族,根本不管事。

    “当年你爹曾带着你回来过,你爹本欲将你留下,你却不肯,现在看来,你当初年纪虽小,但却已经颇有决断了。要是你留在了东京,哪有今日之成就?”

    “大公子过奖了,如果没有太后提携,我又怎么可能有今日!”孙淳微笑着欠身道。

    萧定摇头:“辽国的进士也不是那么好考的,可不比大宋容易多少。没有这个作进身之阶,你也不过是一幕僚而已,哪有今日之显贵。听说你弟弟也凭着军功,升任上将军,统中京之卫戍事?”

    “都元帅萧思温为正,舍弟为副!”孙淳道。

    “如今你们一家,在辽地倒真是如鲜花着锦啊,财、军、政三路齐头并进。”

    “也就是太后有如此肚量,在赵宋,这是万万行不通的!”孙淳笑道:“可不管是财、军还是政,孙家永远都是太后之家臣,只效忠太后一人而已。”

    萧定看了对方半晌,突然失笑道:“倒也不见得。”

    见孙淳想说什么,萧定却是打断了他,道:“想当年,我自河北进京述职的时候,何尝不是想要为大宋尽忠呢!可是后来又如何?大宋虽然不是亡于我手,可我也算是推波助澜了,大宋两次伐我,近二十万大军丧于我手,若非如此,辽国也不可能如此轻易得手?”

    “宋君倒行逆施,即便没有这两次失败,也会亡国!”孙淳道。

    “这里头,不也是耶律俊和我那三妹的苦心谋划吗?”萧定轻哼了一声。

    孙淳只是微笑不语。

    叹了一口气,自家现在还真是一本湖涂帐。

    前几天江宁使者罗信来了,带来的是二弟的问候,这罗信还没有走,孙淳又带着三妹的使命过来了。

    “说吧,承天皇太后这一次准备怎么对付我啊?”萧定觉得有些心痛。

    作为家中老大,本该带着兄弟姐妹们相亲相爱一家人才是,可现在,三家却要互相厮杀了,关键是,自己这个老大,怎么看都是最弱的那一个。

    “大公子言重了,太后一向对大公子敬重无比,何谈对付!”孙淳依旧是笑容可掬。

    “孙淳,我是武将,别跟我扯澹!”萧定终于是有些恼了:“三妹现在是辽国皇太后,我是西军总管,不说私情,只谈公事,承天皇太后到底要怎么对付我西军?你是想当着我西军上下一齐说吗?那也没问题,正好他们都在兴庆府。”

    “大公子勿恼,其实在那里说都是一样的!”孙淳看着萧定当真发了脾气,赶紧道:“皇太后说,大公子如愿归顺辽国,则镇西王当仁不让!”

    “哈哈,好大一顶官帽子!”萧定冷笑。“我要是不受,是不是辽国大军就会来了?”

    孙淳点了点头,道:“不错。西军兵犀利,这些年来,一直对我大辽侧翼有着莫大的威胁,太后欲一统天下,击败南方新宋,有两大敌需要提前解决。一则是内部,不管是耶律喜造反还是乌古敌烈统抑或是顽固旧派势力,这大半年来,都已经清理得差不多了,最多还要一年半载,辽国国内反对太后的势力,必将被连根拔起。第二大敌,则是盘踞西北的西军。西军兵锋犀利,屡次重创我军,如果不解决这个忧患,太后便不能心无旁骛的南征。”

    “既知我兵锋犀利,还敢来捋虎须!”萧定道:“兵来将挡,水来土淹,我还怕了你们不成?”

    “大公子,如今江宁新宋二公子忙于内部整合,刘豫曲珍等人不停地向他们发起进攻,这二位可比我们大辽还要积极地想将新宋政权绞杀掉,所以二公子现在也算是手忙脚乱,根本无法分出力量来救援西军。再说了,西军必竟不是宋军,你为了稳固西北,大量招揽党项、吐蕃、回鹘等夷人,您不愿投辽,他们不见得不愿意!必竟辽强宋弱,大家都是看在眼里的。大公子,你若不接受镇西王之封号,则两家便成仇敌,我们自然也会无所不用其极。”

    “你们大可以试一试,我也正想看看,谁会叛我,谁会忠我!你们是一块试金石,正好拿来一用!”萧定大笑。

    孙淳点头,“大公子,我明白了。既然如此,我会在中京为您和夫人,小公子准备好一幢上好的宫室,到时候请您入住的。”

    “你回去给三妹说,哪天大哥带马提枪,杀到了承天门外,她也莫怪大哥心狠手辣!”萧定冷冷地道。

    “是!”孙淳站了起来,躬身道:“那下官这便告退了。”

    “孙淳!”萧定站了起来,看着对方。

    “大公子还有什么吩咐的?”

    “你与三妹,,虽然因为各种原因落入胡地,披发左衽,不得不事狄夷,但说到底都是华夏衣冠,当真想为虎作伥,助胡人入中原,使华夏陆沉,神州不在吗?”萧定语气有些沉痛。

    孙淳笑着抖了抖衣衫,再指了指头上的儒士冠:“大公子请看。狄夷之入华夏者,则华夏之。中华正统,到底是辽还是宋,争了这百余年,也没有争出一个结果来呢!而且现在太后当政,全面推行易风易俗,等到再百年之后,大家或者便都是一家人了。”

    萧定挥了挥手,不想再与孙淳争辩了。

    孙淳或者是这么想的,但三妹肯定不是这么想的。

    她要的,只是一场属于她个人的胜利。

    她把这天下当成了棋盘,坐在她对面的棋手是她的二哥,自己,充其量算是一个变数罢了,现在,她为了安稳的下棋,必然要先清除掉自己这个变数。

    “萧崇文,你教的好妹妹!”萧定心中无比恼怒。

    萧旖变成今天的萧太后,萧诚难辞其咎,如果没有萧诚当年的言传身教,萧旖即便入辽,又怎么可能变成承天皇太后,成为大宋心腹之患,如今更是成为了华夏的心腹之患呢!

    过去,她是萧家的三娘子,是自家的三妹,现在,她却变成了华夏之公敌了。

    “总管,孙淳有一点说得不错,我等不欲从辽,但麾下亦不愿从辽乎?”张元听了辽人开出的条件,也很是忧虑。

    “我不会接受辽人的镇西王爵位,但我也必须给麾下众人以希望,大家都想升官发财,那好,我便先满足他们一下。我虽不欲为帝,但却可称王,长史,你觉得如何?”

    “称王?”

    “夏王!西夏王。”萧定道。“大家不都是想升官嘛,好,我升了,大家便都跟着一起升一升吧!”

    “既如此,恐怕我们便要厉兵秣马,准备与辽国好好地打上几仗了!”

    “别看孙淳叫嚣得厉害,其实辽国这些年来年年征战,国内也是贫苦不堪,民思息战,兵思还乡,还能够连续作战的已经不多了。大概率的,也就只有耶律敏的属珊军一部,其余各部落,不见得还愿意出多大力,就算被迫,只怕也是出工不出力,辽国政体,岂是说改便能一改彻底的,名目改了,下头管事的人却是无法马上就能换的,短时间内,换汤不换药。”萧定道:“所以,只要我们能迎头给予耶律敏痛击,则辽国便会思虑与我们拼命,到底值不值?”

    “总管说得是。而且现在我们与南宋也算是唇亡齿寒了,我们真完蛋了,他们就更不是辽国对手了,所以他们肯定还是会想法设法援助我们的。萧二郎深思熟虑,所以才有了罗信的西北之行。而且,西夏王,想来江宁也是能接受的。我们既不接受辽国的镇西王,也不接受江宁的同签枢密使,立场之上还是保持一个中立,如此一来,只要这一次能真正打痛辽国,他们说不定就会改弦易辙,即便承天太后不想,下面的文武百官也不会同意的。承天太后权力再盛,也不可能拂了绝大多数人的意思。”张元道。

    “我马上亲赴西州高昌,如果与辽人这一仗非打不可的话,必然会是在这里。其它地方,不管是玄雷寨还是黑山,我们都有完备的防御体系,唯有西州,因为回鹘人的反叛,让我们在战略之上处于被动。”萧定握了握拳:“这些年来,耶律俊凶名甚炽,那就让我去看看这个家伙,到底比起以前长进了多少。”

    “我为总管筹备钱粮!虽然这两年我们的日子过得有些凄惨,但臣下还是积攒了一些钱粮在那里,还是能支持打一到两场大仗的。罗信又带了联合钱庄的专门人才,我与他们交流了一下,他们认为,目前发行债卷是最好的解决当务之急的法子。”

    “这些事情,你放手去做!”萧定道。“说白了,就是总管府向个人借钱嘛!实在不行,以我个人的名义,向大家借,官员,豪绅,商人,部族,我萧定打欠条!”

    “如此,元则无虑矣!”张元大笑。

    别人不行,萧定还真能借到钱。在西北,只怕便是普通农人兵士,听说萧定要借钱,也会从自己不多的积蓄中掏出一些来。

    这就是威望。

    这也是民望。

    别人想学,也学不来的。

    孙淳失望地离开了兴庆府。

    他没有带走萧定的臣服,只带走了一大卷萧定一家人的日常起居画卷。

    萧定让人画了一式两份,一份给萧二郎,另一份,则是给萧家三娘子。

    罗信也走了。

    虽然萧定没有接受同签枢密使的职位,甚至要自称为西夏王,但至少,他确认了西军不会投向辽人,萧定还是那个萧定。将来大宋北伐的时候,西军还是可以成为盟友的。